在西方和一些亚洲国家,以美国为样板的美式民主政体下,政治斗争是公开的,竞选、执政过程里总是充斥着各种肮脏手段。
但这种制度不允许打击报复,台上的事台上解决,一旦领袖卸任或者政客退隐,哪怕是对手都要保护他的安全,因为保护对手,也就是在保护自己。
美式政体在欧洲、东亚国家都有存在,大部分国家能学得很像,但也有国家把经念歪了。
典型的就是韩国,虽然经济上跻身发达国家,但政治上却可以称得上“野蛮”。
韩国不仅两次发生军事政变,领袖之间的互相清算也是常事,四五位总统下台后坐牢,还有人被活活逼死。
这个被逼死的总统,就是韩国“草根总统”,律师出身的卢武铉。
作为底层出身的总统,卢武铉一生对抗权贵,下台后被不断泼脏水,最后于2009年跳崖自杀。
韩国人现在已经认定,卢武铉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,害死他的人是财阀代言人李明博,最后此人也被卢武铉的接班人文在寅送入监狱。
在韩国人眼中,卢武铉是个为民请命,大公无私的人。他出身贫寒,学历很低,靠自身努力当上律师,靠打人权官司扬名全国,最终跻身高层。
卢武铉上台时韩国经济蓬勃发展,对朝关系缓和,中韩外交深化,本是韩国蒸蒸日上的时代。但卢武铉向财阀和贪腐问题开战,最后惜败,死于政治清算。
那么,草根卢武铉是怎么当上总统的?他都为韩国做了哪些事?卢武铉之死背后又有什么故事呢?
【一】
高中学历的人权律师:卢武铉
韩国历史上,平民出身的总统有好几位,但唯独卢武铉常被带上“草根”的名字,因为他家里曾穷到无片瓦遮头,寄居人下。
他本人无依无靠,读书时还在教室里打地铺,混出了高中就在社会打工。
卢武铉家族生活在韩国庆尚南道,是金海地区峰下村的农民世家。他本人出生于1946年,当时日据时代刚刚结束,朝韩分头建国,半岛动荡不安。
当时,卢武铉的父亲卢判石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,家里收入微薄,卢家育有三儿两女,卢武铉是第五个孩子。在卢武铉记忆里,他儿时经常吃不饱饭。
在卢家,大哥卢英铉是釜山大学的高材生,是村子里的骄傲。
为了让大哥上学,卢家砸锅卖铁,最后连房子都卖掉,一家人寄居在亲戚家的小房子。
卢武铉上学时没有学费,曾多次休学,最后为奖学金去上了商业高中。他白天上课,晚上打工,下班太晚时回不去宿舍,就只能暂住在教室里。
高中毕业后,卢武铉开始漫长的自学生涯,他喜欢法律,10年内边工作边学习,中途还去服了兵役。
1975年,他通过考试,当了一名法院裁判官。2年后,卢武铉正式进入法律界,1978年改行当律师,以打财务、税务官司闻名,几乎百战百胜。
年过三十,卢武铉终于挣到了钱,让家人过上了好日子,而他并不满足于此。
80年代初,韩国爆发民主运动,光州事件发生后,法律界同仇敌忾,纷纷投身人权辩护。
1981年,卢武铉为“釜林事件”的22位学生辩护,辩倒政府,随即扬名全国。此后几年,卢武铉多次为民主运动的受害者辩护,还参与游行和静坐,曾被政府逮捕。
为民主团体的辩护活动,也让他很快受到政界的关注——1988年,韩国前总统金泳三邀请卢武铉加入自己的阵营,卢武铉以“人权律师”的身份参政,成为韩国国会议员。
90年代,卢武铉和金大中联合,金大中上台后任命他当官,但只是“水产部”这种边角料部门。
2002年,卢武铉自己参加大选,打起鲜明的左翼旗帜,要限制财阀、搞韩美平等外交、缓和半岛南北关系、反对日本篡改历史教科书、反腐倡廉。
这些主张迎合了韩国底层人民的心理,“讨伐财阀”的大旗让他有离经叛道者的形象,最终,卢武铉战胜对手成为韩国总统。
但卢武铉没想到,总统之路不是坦途,而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。
【二】
韩国的黄金时代,卢武铉却表现不好
卢武铉这种左派政治家,在世纪交替时出现在全球多个国家,这些政客以平民、清廉、平等为口号,很得民心,但执政结果却乏善可陈。
而卢武铉刚上台,就向财阀开刀。
首先,他调查金大中总统在位时,韩国“现代集团”借政府的路子,向朝鲜赠送大量美元的事。这些钱是金大中以民生援助的形式给朝鲜的,意图缓解朝鲜的“苦难行军”。
而现代集团则希望借此打开投资朝鲜的通道,获得开厂、开矿、贸易的特权。
在卢武铉的仕途中,金大中算是他的恩人,后者也是韩国民主党的大佬。按照政治规则,对“同袍”的清算不能太彻底。
但卢武铉这个人比较“轴”,眼里不揉沙子,坚决追击金大中送钱的事件,逼金大中出来公开致歉,并给现代集团罚款。
此事让民间鼓舞振奋,但卢武铉得罪了不少民主党人士,最后导致民主党分裂,等于自毁长城。
同样,财阀们也发现这个总统不好对付。
当时,财阀们希望打点卢武铉身边人和亲信,但卢武铉不愿意自己打自己的脸,坚决拒绝现代、SK、三星等公司的政治援助,这让财阀们记恨在心。
惩治了财阀和前总统,卢武铉又开始搞政治改革。
卢武铉竞选时就打民主牌,这是他20年来的名片。当选后,卢武铉觉得韩国总统权力太大,他有意扩大议会体系的权力,让总理成为总统的副手。
这一改革还伴随着他的“迁都”计划,即把首都搬到南方的“世宗大王市”,缓解首尔都市圈压力,削弱首尔地头蛇,并带动中部发展。
可惜的是,政治改革在韩国的阻力太大——在野党、军队、美国、甚至民主党内都很反对。
卢武铉的性格又比较倔强,不听人劝,最后连自己民主党内都团结不好,闹出了韩国史上第一个弹劾案。
当时,卢武铉被在野党弹劾“不当拉票”,主要是以总统身份,用国家传媒给支持自己的新政党拉票。还有人举报卢武铉的亲信收黑钱,不过当时并无证据。
虽然弹劾案最后没通过,但卢武铉本人备受打击,他自诩是“清白的灵魂”,没想到一心为公的执政也能惹来这么多脏水。
而在弹劾案晚期,在野党还对他的经济手段群起而攻之。
当时韩国经济是黄金时期,GDP年增长率超过4%,好于之后十几年。但当时韩国被炒房问题困扰,卢武铉的经济手段确实却不理想,导致市场萧条,消费不振。
实际上,卢武铉自认为是“社会自由主义左派”,主张政府对市场的监管要有存在感。
他以政令形式限制炒房,包括上调住房相关的税率,搞交易登记制度,甚至不事先试点,直接搞起了房产税。
这一系列举动在短期内都是正向的,确实刹住了炒房的车,但此举完全不适应韩国当时的市场情况:
买到房的人除了贷款外还要每年交税,加剧了压力;修建公寓的公司、贷款的银行都发现房子卖不掉,大量公司破产,影响了上下游企业和股市。
【三】
刚烈总统跳崖,韩国人民震怒
眼看政策导致经济动荡,卢武铉政府着急了,赶紧给房产市场松绑,在部分地区解除交易限制,降低税率。
可这一来一去,韩国住房市场又开始混乱,购房者和房产资本流向固定的地区,反而助长了资本对中产阶级的收割。
最终,公寓价格还是在膨胀,正常的买房者没有获利,投机者却赚到了钱。
这些现象,导致韩国城市中产仇恨卢武铉,到了执政后期,卢武铉的支持率已经不到3成。
韩国人这时发现,除了口号之外,卢武铉政府并未让国家真正好转,随后他们开始支持在野党。
而财阀们趁机发力,让李明博在2007年大选中大获全胜。
卢武铉下台后心灰意冷,回到老家隐居,但李明博可没打算放过他——李明博和现代集团、三星集团关系匪浅,但这些财阀们在2006年受到重大打击。
原来,2006年,卢武铉以反腐为名义,在政府内进行财务调查,拔出了一大批财阀培养的代言人。这些政客、官员常年接受贿赂,给财阀们的商业行为保驾护航。
同时,卢武铉指出媒体已经被财阀控制,失去了为人民发声的功能,让不少传媒公司遭到民众抵制。
攻击完了财阀,卢武铉对美国、日本也都没好话,他宣称要在2012年收回韩国军队指挥权,希望和美国平等外交。
卢武铉还猛烈批评日本修改教科书,无视历史,让二战受害者寒心。
可要知道,美日资本和韩国财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,韩国财阀不仅有美日血统,还在产业链上依赖美日,这些产业深深影响着韩国人的衣食住行。
卢武铉的行为,等于得罪了韩国的“衣食父母”,加上党内、政府内的敌意,对他的清算可以说板上钉钉。
2008年2月,卢武铉告别政坛,在下台前,他紧紧抓住南北关系,亲自带着妻子跨过三八线访问北方。
随着朝韩在平壤开会,签订和平宣言,卢武铉希望这能挽回自己的政治声誉。
可惜朝韩问题不是韩国人最关心的,卢武铉并未挽回自己的支持率,还被评为“无能左派”。
回到家乡金海市峰下村后,卢武铉深居简出,自己种地,养鸡鸭,不问政治。
但李明博没让他喘气,很快下令检察院调查他的受贿情况。
虽然卢武铉自己非常干净,可是他的妻儿确实收过钱——他的妻子权良淑收过3亿韩元,手下郑相文贪污十几亿韩元,证据确凿。
这些钱没过卢武铉的手,而且里面很多都是“政治献金”类型,按理说来没多大事。
但李明博咄咄逼人,寸步不让,还鼓动记者去卢武铉家乡围堵卢武铉的家人。
2009年初,卢武铉的家人接连受到传唤,5月底,他的妻子被检察院传唤,卢武铉百感交集,第二天就从家里的后山上跳了下去。
卢武铉立刻被保镖送往医院,但依然不治身亡。消息传出,韩国举国震惊。
韩国政坛有清算的传统,但往往是点到而止,不会闹出人命。哪怕是全斗焕、卢泰愚这种手上有人命的“独夫民贼”,判刑后也会被大赦,但卢武铉这次被逼得山穷水尽。
确实,卢武铉妻子收钱,女儿甚至在美国纽约有百万美金的豪宅一栋。但对于一国总统来说,这点瑕疵算不上大问题。
但卢武铉本人一直宣传清廉,干净,可能是自尊心无法接受,在2009年5月底,他以生命证明自己的信仰。
当卢武铉的死讯登上韩国头条,从首都首尔到南方的釜山,几十万支持卢武铉的韩国人开始游行,声讨李明博。
在卢武铉的葬礼上,卢武铉的家乡人围堵来拜祭的政客,李明博被咒骂“谢罪”,文在寅主持了葬礼,礼送政客离开现场。
这场政治迫害,连美日等国都觉得做得太过,卢武铉在国际上的名声居然好转了起来。
但血债已经欠下,卢武铉的朋友文在寅随之回到政坛,10年后,他将对李明博展开复仇。
文/商学野
参考资料:
1.《穷乡僻壤走出的平民政治家--韩国新总统卢武铉素描》,刘卫东
2.《从卢武铉"起死回生"透析韩国的政治腐败》,孙卫华;刘彦龙;任亚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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